這是一個“問題的年代”嗎？

　　無論是瀏覽各種各樣的新聞報道，還是跟形形色色的和經濟沾邊的人聊天，答案似乎都是：是的。

　　災害是問題，通脹是問題；經濟增長是問題，資產縮水是問題；資金緊張是問題，熱錢多少是問題；油價是問題，糧價是問題；救不救市是問題，銀行是否賤賣是問題；資源價格扭曲是問題，勞動力供應是否出現拐點是問題；出口下滑是問題，投資可能下滑是問題；美國次貸是問題，金融動蕩是問題；人民幣匯率是問題，美元跌跌不休是問題……

　　這么多問題，讓人焦灼、擔心、迷惑，而不同利益主體的各執一詞、爭議辯駁，自然也成為常態。

　　面對不可回避的問題，中國經濟向何處去？

　　從宏觀角度看，昨天的人民網以“高層6下基層調研經濟形勢 中央18天7次會議幕后”為題，梳理了近期黨中央和國務院領導對當前經濟工作進行調查研究，召開地方負責人和經濟專家、企業界人士座談會，廣泛聽取意見的情況。在這個不尋常的7月，多位中央政治局常委深入一線，視察、調研經濟領域，為建國以來所不多見。正是通過一系列直面問題、調研問題、民主決策的方式，形成了中央對當前經濟形勢的看法和做好下半年經濟工作的基本思路，概而論之，就是要保持經濟平穩較快發展，有效抑制物價過快上漲，切實抓好農業生產，積極推動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繼續推進改革開放，精心做好保障民生工作。

　　而從微觀角度看，胡錦濤總書記在山東考察企業時強調，要化壓力為動力，變挑戰為機遇，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以推進自主創新來提高產品的市場競爭力和企業的國際競爭力，以改善企業經營管理來提高勞動生產率、降低生產成本。

　　溫家寶總理在廣東，聽到東莞一家出口型制鞋企業“發展、轉型、升級”的經營思路時，贊同地說：“這是‘六字真言’，發展是硬道理，升級是核心，轉型是調整結構。六個字反映了企業所走過的道路，是從實踐中總結出來的經驗。把壓力變成動力，把困難變成機遇，就要靠這六個字。”他還說，一個企業要想成為行業的第一，關鍵在于研發；要渡過目前經濟不景氣的難關，也要靠研發，不斷開發新產品，提高產品的技術含量，打入多元化的市場。只有這樣，企業才能克服困難，立于不敗之地。他希望企業重視創新，不僅要創新產品、創新經營理念，還要創新制度、創新方法。

　　一段時間以來，圍繞企業面臨的困難和壓力，不少方面呼吁放松銀根、提高出口退稅率、改善財政政策等，都有一定道理。但同時，必須清醒地看到，中國經濟要長治久安，關鍵是要走出傳統的、對低要素價格高度依賴、對出口與投資高度依賴的增長模式，建立新的發展模式，同時堅定不移地通過深化改革來解決制約經濟長遠發展的體制性、機制性弊端。

　　在過去幾年中，中國企業已經習慣高增長，習慣利潤“翻番”，但這種主要依靠外延擴張和資產價格上升而實現的增長，真的能夠持續嗎？正如一些房地產企業反思的那樣：“我們已經習慣通過‘面粉’賺錢，慢慢地就不知道怎么做好面包了。”在高速擴張中，企業的管理、服務、成本控制、研發等基本能力是以同等速度提高呢，還是只不過因為宏觀形勢好，“臺風來了，豬都會飛”？

　　1994年，美國經濟學家克魯格曼在《外交事務》雜志上發表文章，批評亞洲模式側重于數量擴張，輕視技術創新，他認為“亞洲奇跡”“建立在浮沙之上，遲早幻滅”，那種僅靠大投入而不進行技術創新和提高效率的做法，容易形成泡沫經濟，在高速發展的繁榮時期就已潛伏著深刻的危機，遲早要進入大規模調整。三年后，亞洲金融危機就爆發了。

　　今天的中國，存在著諸多有利于經濟長遠發展的條件，中國增長的動力也遠未枯竭，許多研究也表明，中國企業的創新能力、全要素生產率的提高、學習曲線的改進，都是非常明顯的。但是，無論是從提高自身競爭力的角度，還是從克服能源和資源瓶頸、推行綜合節能的角度看，中國企業創新和提升內涵的空間都是巨大的。如果現在企業把“賺錢比以前困難了”看作問題，那恰恰說明，這些企業沒有把激烈競爭、優勝劣汰當作常態，正如華為公司提出的，“縱觀那些已經倒下的企業，固然有外力的作用，但根本原因還在于內部，在于自身生長的基因，能否保持持續的危機意識和創新精神，能否構建良好的內部機制，進而長期地保持自身的內在活力，從而為企業提供的是生生不息的長期牽引力。”

　　毋庸諱言，中國企業正在遭遇問題。美國一份財經媒體曾經做過一項調查，結論是“解決問題是有前途的職員身上最需要的能力”。沒有問題，沒有挑戰，沒有壓力，一切都順風順水、大吉大利，企業的能力和精神不會得到成長。而今天的不成長，才是明天的災難。

　　對中國企業來說，與其說這是一個“問題的年代”，不如說這是一個可以通過解決問題而實現成長的年代。
《第一財經日報》